从一起破产案看国际贸易中物权保留条款的实际应用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中国信保江苏分公司 张弛

    一、案情概述

    A公司于2009年11月至12月间向德国买方D公司出运5票人造丝坯布，发票总金额为40万欧元，申报支付方式为赊销90天。货物出运后，A公司得知D公司自2010年1月25日起，限制对外付款，进入破产保护程序，并意图引进新股东收购重组。A公司因投保了政策性出口信用保险，遂立即向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江苏分公司提起可能损失。

    二、处理情况

    由于A公司报损时，本案最后一票货物尚未到达目的港，A公司仍控制该票货权。因此，中国信保一方面通过渠道调查核实D公司的破产情况，一方面要求A公司积极寻找新买家，对最后一票货物做转卖处理。同时，对D公司已提取的前四票货物，由于A公司曾与买方签署《物权保留协议》，根据协议约定，A公司对这四票货物仍然享有所有权。因此，经中国信保协调，A公司与破产管理人以原价的66%了结债务，被保险人成功收回欠款16万欧元，最终损失率仅20%。中国信保根据保单约定对该剩余损失给予全额赔付。

    三、案例分析

    本案中，A公司成功减损背后的原因，除了最后一票货物顺利转卖外，最主要是因为其与买方事先签署了《物权保留协议》。

    那么，何谓“物权保留”？实务中如何使用该条款呢？

    物权的保留就是买卖双方在合同中或补充协议中约定，在货物交付后，买方保留货物的所有权直至买方付款。许多国家的法律确立了该条款的法律地位。

    对“货物所有权保留”的使用，各个国家有不同的规定。德国法律规定，以贸易合同中约定的货物保留条款为准;意大利要求经法院注册方可确立货物保留权利；美国承认保留所有权的效力，但实质上将保留所有权的权利按照对货物设置的担保物权对待；我国的合同法也明确规定，当事人可以在买卖合同中规定买方未履行支付价款或其他义务的，货物的所有权属于出卖人。总的来说，各国一般都承认或允许在买卖合同中运用该条款，但各国法律对于保留条款的效力及其范围的规定并不统一。因此，出口企业需熟悉各国相关法律知识和国际贸易惯例，积极地、多角度地进行贸易谈判，准确、严谨地制定合同条款。

    如英国的《英国货物买卖法》第17条约定，货物所有权转移的时间由当事人双方约定，即当事人可在合同中明确约定所有权保留；或根据第19条第二款约定，在卖方使用指示提单的情况下，需根据卖方指示交货，卖方保留货物处置权利，货物所有权不转移；也可根据第19条第三款约定，卖方将以买方为支付人的汇票和货物物权凭证一起交给买方时，表明卖方保留了处置货物的权利，货物所有权不转移。美国的《美国统一商法典》中“货物所有权的保留”是以“担保权益”的面目展现出来的。其第1-201 （37）条及2-401条规定，卖方在货物已装船或交付给买方后对货物进行所有权保留，在效力上相当于对“担保权益”的保留。当货物特定后，买方获得“特别财产权”，卖方在货物已发运或已交付给买方后所保留的对货物的所有权（财产权），效力上只相当于保留担保权益。买方获得的“特别财产权”，是附条件的所有权，标的物上会有卖方的货物价款担保权。同时第9-107条规定，若这种担保权益是为了担保标的物的价款的部分或全部，则构成“价款担保权益”。而大陆法系中，法国物权法中对所有“所有权保留”的理解，实质上是一种担保性财产托管的理解，卖方具有在一定条件下请求买方返还出卖物的权利，但出卖物所有权的其他权能(包括处分权)完全被买方所行使。德国的《德国民法典》第455条还规定了支付全部价金是所有权移转的推迟生效条件。

    本案中，A公司在《物权保留协议》里明确约定了货物始终属于卖方，直到买方D公司付清全额货款，否则被保险人有权随时收回全部或部分货物。该协议的存在，使A公司在货物掌控及债权分配上掌握了极大的主动权。由于该协议的生效日期早于破产申请日期，破产管理者必须承认该协议的法律地位。属于《物权保留协议》保障范围内的货物将完全属于A公司所有，不得作为破产方财产进行分配。这一协议的存在，使A公司避免了漫长的法律程序，轻松争取到最大的利益，使损失最小化。

    然而，物权保留条款是否可以运用于一切贸易实务中，其作用是否真如所约定的一样达到物权保留的效果呢？也不尽然。法律约定，在物权保留的情况下，如果善意第三方从债务人（如本案买方）处买入货物后，卖方将失去物权保留权。如合同买方是承建方或销售商，出口的货物运用于某电站项目上，该电站属于国家或另一方，合同买方对此电站没有所有权。即使国内企业与合同买方签订了《物权保留协议》，该协议也形同虚设，起不到物权保留的作用。但该协议在债务人破产时，仍具有积极意义。如电站尚未完工、或组件尚未售出，债务人此时破产，物权保留下的货物则不属破产财产，出口企业仍可依法行使取回权或享有财产优先分配权，从而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。

    虽然“物权保留条款”对国内出口企业的利益保护作用是有限制的，但建议出口企业在与买方签署贸易合同时，尽量争取加上物权保留条款或相关补充协议。虽然在贸易实务中，可能会存在买方强势不同意签署、卖方又急于出货的情况，使得协议的签署遇到很大阻碍。但我国的出口贸易结构正在转型，在部分产品上已处于主导地位，如机电、光伏等行业，出口企业可以把握住主导机会，争取合同条款上的优势，从而最大化的保障自身利益，以应对瞬息万变的国际市场。